火焰有時。灰燼有時。
20130116
20130113
村上春樹與東松照明
一直很喜歡英國藍燈書屋旗下的Vintage書系,尤其是千禧年後出版的一系列村上春樹英譯小說,monotone的黑白簡色封面,比普普風格的濃彩美國版多了層清氣,更貼近村上春樹澄澈的文體。然而以2012年作為分水嶺,這以後的Vintage村上書系封面再度改版,封面全部調換成了graphic style的幾何圖像風格,一眼看去還真讓人大受打擊,因為這表示我很可能再也買不到過去我喜歡的那系列書封了。慘斃了。我還沒有將這個列系蒐集齊全啊。現在在美國,可更難收集英國版的村上小說了。
或許,這是這張照片為什麼是發條鳥而不是挪威之森的緣故。那終究只能是消逝的追風身影,而不是當時那些少年捕手風一樣奔走過的希望麥田。
20130112
1963/1982/2013
(村上さん、誕生日おめでとう。)
「我每次想到你,就想到高中學校的走廊。」我說。「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人的本質是複合性的啊。」她說。「人類科學的對像不在於客體,而在於身體內部的主體。」「哦。」
「總之好好活吧!活著,活著,活著,如此而已。」
——摘自 〈1963/1982年的伊帕尼瑪姑娘〉
20130109
The Next Day
1月8日,大衛寶兒在他66歲生日這天於iTune發行了新單曲Where Are We Now,同時宣佈了三月推出名為The Next Day的新專輯。
這是沉寂已久的大衛寶兒在21世紀過了第一個十年以後(他曾於2004年巡迴演唱中在紐約唱台上心臟病突發倒下),朝樂迷姍姍送出的溫暖手勢,在我日常報到的雲端入口,紐約時報、英國衛報、滾石樂刊、推特都發佈了喜訊,Tumblr上簡直一片煙花行情,我有點驚訝於大衛寶兒仍在延燒的影響力,而近年看過的一些影視,不管是大片也好,獨立電影也好,小清新也好,甚至連紀錄片,科幻電視劇,總有這麼一兩部硬是插上或是cover了他過去的一兩首單曲(The Cove和The Perks of Being a Wallflower都不約而同用上了Heroes),使我恍惚,隱約感到他的影響力即使是如此隱性,恐怕在日後的流行樂壇只會越來越大。
然而這種預感卻滲透了不祥,彷彿地球快要失去他了。尤其看到各主要網站相繼用上的這張照片,垮派詩人William S. Burroughs背後掛著的陰寒眼色,難免讓人疑心已故詩人會社的暗議程。大壽之日,真不該想這麼掃興的事。我應該相信,這不是告別,這是另一種轉進。
20130103
雲圖
《雲圖》,時代週刊列為年度爛片之王,被喻為美國第一影評人的Roger Ebert在他芝加哥前鋒報的觀影專欄喜孜孜地寫「看個三遍也不厭」,原作者大維密巧(David Mitchell)寬容的說:「任何改編都是一種翻譯」,他很感激在齷齪雞姐弟的主戲下,《雲圖》的影像翻譯帶給他緩慢燃燒的快感。而作為在終端落座的爆米花享用者,我興高采烈一部我喜愛的電影是一塊稜鏡,落下參差的光譜。畢竟只有時間才是第一公正的評判,祂才能決定一部電影的光影不朽。也總能將上一年代權威眼中的爛片變作下一年代緩慢燃燒的邪典。總有一兩個那麼睿智的電影人這麼說,人們該當發明一百種以上的看電影方法。其實相較於一些偉大肅然的經典,我往往更偏心於狂野扞格的異典。
我喜歡雲圖。當然我此刻的喜歡是毫無立場的,畢竟我還沒看過大維密巧的原著,但是電影改編有時就像一個入口,可以用來芝麻開門,也可以綠豆關窗。比如有了大衛芬奇改編的《Fight Club》,我的書架上才供奉了原作者恰克的一本本小說。相對來說,看了暮光一二集以後(接下來就沒想再看了,連吸血鬼都想要娶妻生子,歸化到人類的倫理架構來,那我們這一個個困活在人間冤獄的人類還拿什麼來幻想妖界恣情任狂的魔性浪漫啊),我根本就使不上勁去看原著。電影的《雲圖》讓我掛上崇拜的眼神擬列了書單上的《雲圖》。
我總是銘印那些啟發心象的電影,遠遠勝於它們一時駭譜(hype)的娛論價值,我所看見的雲圖,其實並不是什麼輪迴再生宇宙一體萬物共業那種西方人驚為天諭卻是咱們東方思維豆腐過家常便飯的說哏,而是這部電影以它的史詩體裁所攤展出來的時空長卷:關於「人類敘事載體演進史」的大輝煌卷軸。從史前牧羊人在古老時代的口頭敘事(最早的詩歌沒有文字,僅靠口頭誦頌),到大航海時代《白鯨記》一樣的航海日誌,再至十九世紀末世廿世紀初的交響樂章(那當然也是一種輝煌無比的敘事載體);而在交響樂的鳴奏之間,同時間奏出一對同志戀人的情書手札(書信體作為一種迷人的文學載體)。
半世紀以後,這些手札牽出了一椿謀殺案,啟發了一個記者致力於揭發陰謀的報導文學。而所有文學需要出版,於是一個出版人撰述了他蠢象環生的個人傳記,這部傳記拿去改編成了電影(這是多麼的俄羅斯娃娃啊,俄羅斯娃娃還跑出來叫著另一個娃娃),被未來時空的複製人在亡命生涯中隨機看到──電影作者一厢情願相信電影這種敘事載體在千年未來依然流傳不朽的「死心眼」讓我死抿著嘴竊笑不已──複製人看了電影深受憾動,啟引她發起解放複制人擺脫被人類殘酷奴役的革命──在未來的時空,語言和文字的載體已經碎片化,變成收藏在智能手機一樣的通訊器之中的雲端數據,藉由片段式的虛影造景的全息影像(hologram)電波傳訊。此後,文明結束。其後,文明重啟,文字尚未誕生,一切迴行最初,星空下再有一個牧羊人,張口述說故事。文明,再次既視著文明。
一個循環結束,一個循環開始,所有的文明,都經由思想接續,從口述傳誦到具象的文字,到抽象的樂章,再轉接成音相兼具的影視,而後碎片化如數據雲端的傳訊,及至機器文明時代的終結。這一些,這一些,隨著放映機的流轉,一次次驚異疑魅(amaze,我特別喜歡這個英文詞眼的迷宮意象)了我。齷齪雞和忐忑客,他們一直是我鍾愛的導演,即使總被說成一片比一片爛,但我還是不改其志,始終願意追隨他們大膽而遠曠的視野,就像天上的雲圖總為我們帶來想像不盡的雲端。
2013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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